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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底特律】为什么笑4（康马）

“你说你在同化我，我却觉得，你把我放进了内心世界，”马库斯想起卡尔严肃地嘱咐过，“孩子，你可以凝视深渊，但不要被深渊吞噬。”但马库斯有种感觉，自己从不害怕坠入深渊。

 

“RK800，胆小鬼，你不敢和我正面比试吗？”马库斯一面挑衅，一面启动自检系统。他进入飞船时急于救人，猝不及防被入侵，但他的自卫程序是白金级。

 

马库斯已经想好对策，反抗被RK800同化，最好的办法是反过来，用新的选择改变它的记忆。第一步是能够控制自己在梦中的行为。马库斯开始构筑虚拟防火墙，他比RK800了解自己的核心系统，“抗生素之手”很快成型，剥洋葱一样，把惊人相似的嵌套单元一层层脱下。

 

“……”

 

虽然控制着马库斯的外部感官，RK800却抱持了奇怪的骄傲，没有把马库斯敲晕打断他的操作，正如他预料。

 

“我低估你了，家政机器人。”代码像无形的手，在球状防火墙外面抚摸，把玩文物一样，细细寻找漏洞，几分钟以后消失。马库斯衷心祈祷RK800不要气急败坏，越过它的底线。

 

香港海洋公园以海豚表演出名，但是能欣赏最佳风景的位置，却是园区之间的观光缆车。它沿着覆满绿意的山峰一层层往上，到达难以置信的高度，左侧是一望无际的入海口，碧水由浅及深，点缀白色的小帆船，山高海阔，双重的悠然洒脱。

 

马库斯走到公园入口，被黄色的警戒线拦下，五名戴着檐帽的警察站在后面，看着不同的方向。

 

“你好，我是Cyberlife的谈判专家马库斯，请让我进去执行任务。”

 

警长个子不高，脸颊略微消瘦：“你好马库斯，我很乐意让你进去，不过得等你的护卫队过来。”

 

“护卫队？”马库斯睁大眼睛。

 

“为了保证谈判专家的人身安全，blabla，不过我也觉得有必要。”警长和蔼地说。

 

马库斯听见沉重错落的脚步声，回头看见一队高大人马。他们全身黑色，穿着印有横槽的防弹衣，上臂袋鼓鼓的，藏了烟雾弹。

 

“……你真阴险。”马库斯看清了走在最前面的男人，他站定在警戒线旁边，有和驾驶员康纳一模一样的俊脸，把防弹背心套在白色衬衫外面，宽肩窄腰。

 

“你我都知道，我非常宽容了。”RK800开口，语气比之前有了少少起伏，乍看上去，只是因为年轻有为，藏不住目中无人的气场。

 

护卫队低头穿过警戒线，和马库斯走到观光缆车的售票亭。RK800抬起右手，食指和中指并拢，朝山丘的林木间点了一下，那里有消防通道。三名队员立刻低垂枪口，轻手轻脚前去。

 

RK800与马库斯登上了八人座位的红色密封缆车，钢索滚动，前后车厢空空，不过马库斯看见远处有一只帆船，它破坏了紧张气氛，在海面悠然地漂浮。

 

他们上升到百米高，马库斯看见了任务的目标——对面两米是另一个平行的车道，有一节缆车厢摇晃着，里面坐了人。

 

“对方曾是一名外科医生，绑架了他的院长。”RK800坐在马库斯身边，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，马库斯看见它的指间闪过银光。

 

车厢和目标完全平行的前一秒，钢索突然刹住，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。

 

RK800探身按下紧急按钮，车厢门向左滑开，马库斯看见对面的车门也开着，中年黑人男子紧紧抓着小个的男人，人质看起来刚成年，资料显示这名仿生人当选院长已有五年。

 

黑人的枪口顶着他的太阳穴往上一寸，曾经指示灯的位置。

 

马库斯的目光回到绑架犯的脸上，直视他的眼睛：“你好，鲁伯特。你知道我的名字吗？”

 

黑人男子瞪着马库斯，下巴抽搐，不过手部丝毫没有颤抖：“你是那名谈判专家，我知道你。你是‘猎人’，猎‘人’的仿生人。”

 

“我的名声不好，”马库斯淡淡承认，“希望这次能改变。”

 

“我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开枪。你是来、来催我的吗？”鲁伯特神经质地呵呵笑道。

 

“我想知道的是，你为什么开枪。”马库斯把语句尽量简单化。

 

“你不是医生……你不会懂的。”鲁伯特的手指稍稍朝板机按下去。

 

马库斯的心提到嗓子眼，但他假装没有看见：“你拒绝我的原因，不是因为我不是人类？你觉得仿生人可以理解你的处境？”

 

鲁伯特突然大声咳嗽，笑个不停：“哈哈哈！你们可以的！当然可以、可以……我为‘二法合一’拉过票。”

 

马库斯突然感觉身旁的RK800屁股移动，“我是人类，鲁伯特，让我听听你的故事。它需要被听见，对不对？”

 

人类男子两眼无神地看向护卫队长：“你听不懂。”

 

RK800放下了举起的左手：“那我会装聋。”

 

马库斯适时朝绑架犯露出真诚的笑容。

 

“我从小的梦想是做外科医生，我做到了。35年，Cyberlife请我做手术型仿生人的动作学习对象，我开心地接受了。39年，我有了很多仿生人同事，朋友告诉我，该换岗了，但是只有Cyberlife的人能做管理层……因为有太多仿生人雇员。所以我继续做医生。”

 

鲁伯特吞咽一下：“我的双手不够稳定……它们说我的手抖的太厉害了……影响手术。‘二法合一’第二条是同工同酬，非常重要……它非常重要。没有贡献，就不能有奖金，手术次数太少，不能参加评选。”

 

鲁伯特突然急切地看向马库斯：“我知道我拖后腿了！但是那个病人死了，不是我的责任！”

 

他想抓耳挠腮，用枪口瘙着眉毛，马库斯立刻看向人质，担心它会挣脱。人质面无表情，软在人类的怀里，搞得画面不像绑架倒像猥亵。

 

鲁伯特的枪口顶回仿生人的脑袋：“是AK300……我看见了，它剪断了那条血管……不对……仿生人不会出错……院长说我的眼睛坏了……对！它坏了！！”

 

“他疯了。要不要击毙？”RK800嘴唇轻颤，对马库斯低声询问。

 

马库斯皱起眉头：“鲁伯特，我扫描得出来，你的眼睛没坏。我会给你申请公正的审判，即便放开院长，你也不会再被冤枉。你至少有我。”

 

“谢谢你。”鲁伯特的笑容突然轻柔，“但是我记不清了……我的记性太差了，”他皱起眉头，“就是我剪断了那根血管，诚实、诚实非常重要。”他突然抬起手枪，顶住自己的下巴。

 

“不！”马库斯叫道，身侧的RK800擦着他的肩膀，猛地跳出缆车，跃上对面不及一人高的窄门。车厢秋千一样荡起来，马库斯抓住把手。

 

白衬衫黑色防弹衣的背影挡住了绑架犯和人质。

不要让我听见枪声，马库斯祈祷。

 

“砰！”

 

马库斯睁大清澈的双瞳，盯着对面前后摇晃的缆车，猛地跳出车厢，目标比RK800高。他指尖伸展，朝缆车斜上方的钢索张开手掌。

 

马库斯吊在索道上，不顾手指全部被划开，滑到缆车顶，用脚蹬住顶篷和侧壁的夹角。

 

“800！”

 

白衬衫的左臂隐约搂住鲁伯特，晃动间，马库斯刚才乘坐的车厢砰砰两声脆响。

 

摇晃逐渐停止，马库斯看见RK800把绑架犯固定在胸前，右手夺过了枪，但它是一团模糊的红色，看不清手指。

 

“800……”

 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

鲁伯特和医院院长分别被送上警车和救护车，马库斯坐在另一辆救护车的后座，心痛地看着仿生人医生给RK800止血包扎。

 

RK800用手捂住了第一枪，被崩掉了四指。

 

“别紧张，你知道它应该是什么……颜色。”等医生下了车，RK800才轻声说出最后一个词。

 

救护车开向医院，马库斯凑近RK800被包成面包的右手，气急败坏地说：“我知道，你是不懂死活的机器！快点把它复原！我不喜欢看着它。”

 

“你的意思是，讨厌我装作人类吗？”RK800问。

 

马库斯一怔：“不是的……”他思考自己的心情，“我确实不喜欢你装成伤患，但是也担心你在嘴硬。我知道它是假象，但危险和伤害是真实的。”

 

“……很有启发，谢谢你。”RK800睫毛翕动，垂眼看着自己的手，没有把它复原。

 

马库斯心中一动：“你提醒我你不会流血，是因为你是机器，还是因为……不想让我担心？”话一出口，马库斯立刻觉得自作多情。

 

RK800惊讶地抬眼看了马库斯几秒：“从没人这么解释过我的话。”它看向车窗外，“……和你一样，两者都有。”马库斯看着它的侧脸，发现它的嘴角上扬了。

 

“你在偷笑吗？你不是人类，为什么笑？”马库斯觉得被愚弄，不甘心地问。

 

RK800看过来，马库斯看见它的笑容扩大到棕色的眼睛里：“只有一个原因。你可以猜猜。”